4)计划通_老岳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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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的男人和她打掉的婴灵,书房里盘踞着我奶奶死去的丈夫,还有无数的亲戚从窗户缝、天花板角里投出视线,他们让一部分眼睛住在这里探察着我们的一切,关注着我们是否和睦与幸福,评价我跟我妈的一举一动是否合乎他们的标准,太挤了,走路都蹩脚,吃东西也没有味道。在日本行的中间,我从我妈与奶奶意有所指的高妙对话中得知,在我们旅行的时候,家里弟弟的生母来了,原来这段游玩最基础的意旨是让一个女人与她的孩子与情人团聚,然后才是我父亲(他全权出资,连我多讹的一大笔也不在意)为人子的孝敬,我母亲做人妻的孝顺,我做人孙的服从,并且残酷地包含奶奶只要在晚年要享足乐就可以抵消掉的将来后辈对于亲人离世的惋惜与愧恨。

  重重杂糅一起,复杂的旅行很快就结束了。

  我没好意思给岳嵩文发旅行照片让他知道我陪家人出去,即便这没有什么,还是觉得微微有愧。他也没提说他动身的消息,我忽然感激这些横亘在我跟岳嵩文之间的疏远,我总因为亏欠别人而产生负罪,又觉得被亏欠所以憎恶,所有亲近我的我一定会挑出刺来,更对那种有亏欠的关系感到安心、感到魅惑。我对岳嵩文意见虽多,却没有感到必须逃离的恐惧,有了也会逐渐消散,不至于天天迭加,可能是因为我们一直并不是那么熟,像我跟母亲,跟父亲,跟奶奶那样熟,这种距离让我们总不是那样地容易散掉,让我觉得他会是长久的东西,因为一次没有给全给满。而且我喜欢这种永恒的亏欠与被亏欠。唉,比较说不明白,塞上耳机听50遍《痛爱》寻找爱情灵感。

  日本回来之后一切更加平常。我妈会时不时套我弟弟的话,问他这几天在家干嘛了,家里有没有来过谁,她明知道弟弟什么也不会说,也不可能留下证据给她用,但是话语也是武器,至少可以恶心“别人”的耳朵。爸表现得略有愧疚,对大家都是,晚上不多出去玩了,家里更挤,因为每个人都各怀鬼胎,无数分身从相处的场景中分化出来,在谈话中默然守在一侧。但有的时候还是出去,回来后我妈冷言冷语,我爸喝了酒也没有好话,俩人在客厅里对上几句,第二天又什么都没有,只有奶奶说昨晚睡不好,而她的话根本没有人接,我爸都不作声,我总觉得讲出去却踏个空的话很令讲话人伤心,但是他们不应,我更不会说什么,只会觉得那标了逗号的话语有我的一份罪责,但看我爸妈都没有这种体验,于是我更加痛苦。对于这些此消彼长的琐碎斗争,我痛苦后是厌恶,厌恶后是厌倦,厌倦尽了便是麻木,但是依然觉得讨厌。我时常拿着钥匙到龙泽园去,在那里睡午觉点外卖,或者在傍晚的时候清扫地板,一点一点地把这个地方弄得亮堂,夜里打开灯,没有拉上窗帘的窗子映出我的孤影,我发消息说岳嵩文你快来吧,我一个人太没意思了。岳嵩文也没有回,他为什么不回我消息,这是新一轮的教育,怎么还在进行?什么时候他才能满意?在无尽的等待里我又开始什么都可以,可以听他的话,可以让他看不起。我从龙泽园回到家里,在楼下接到他的电话,他说,这两天就会来。我说:等你。加一个可怜小狗表情,我就是可怜小狗,岳嵩文来了我肯定跟他狂摇尾巴,狂扭屁股。但也是我用他的,我要他来,要他让我当小狗,让他做我的主人。我说我的爱情结束了,但又不是死了。我要改头换面了,即从今往后必须狠狠使用岳嵩文:他不是说爱我,说真的喜欢?那我就要考验他,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等到他被逼烦了,演都不想演,原形毕露,直接让我滚蛋了,我就赢了。但是,也不能真把他吓怕,那我就亏了。等我玩腻了,或者玩够了,得到什么了,满足了,我再吓跑他——真是计划通。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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