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盛京城一直在落雪。这条去往偏门的宫道上,还未来得及清扫的积雪堆了厚厚一层,这车轮行进压过雪的声音便就显得格外刺耳。
缪晟驻了足,任凭马车缓缓停至身前。
“三殿下脚步匆匆,这是急着要去哪里?”
旋而,马车车帘被人掀开,林瑞之端坐于马车之上,既不行礼,也不问安,神色间淡然无俦,对着缪晟便像是对着一个寻常小辈,温声问道,“这大年节里的,三殿下可去向皇上请过安了?”
“我要去哪里,用不着向林相一一交代罢。”
缪晟面无惧色地迎视向林瑞之,反问道,“倒是林相,近来趁我父皇发病的这段日子,入宫便愈显频繁,究竟是心系国事,还是把持朝政啊?”
成康帝病重后,夺嫡之争已初现端倪,内廷外朝,外戚权宦,几股势力相互掣肘,虽满朝皆知这三皇子个性散漫,根本无意于皇位,但他的身后毕竟有母族姜家的势力。
姜重晖亦是大齐的辅国大将军,手握十万戍边重军,便是京城的神策禁军统统加起来,也敌不过。
更何况……
还有广安王。
林瑞之面对缪晟的锋利回怼,好脾气地一笑,“国事向来非我一人能够把持,如今,陛下更加器重翰林左相,三殿下应也知晓。近来陛下身子不好,传我的次数才频繁了些,昨日,他传我也是为问三殿下的婚事。三殿下可选中了心仪的女子?”
“没有。”缪晟一口回绝。
“陛下允诺,只要三殿下婚事一成,便可封王封地。到时,三殿下可就是第一个被封为亲王的皇子了,此等荣耀,三殿下应当抓住才是。”
“我说过,我没兴趣。”
缪晟急着去见燕迟瑾,也来不及再与林瑞之多掰扯,直截了当地道,“林相日后也莫要再往我殿里头送女子的画像和名册了。”
“烦。”
缪晟说罢,便拂袖而去,唯留下林瑞之望着少年翩阡潇洒的背影,重叹一声,“孺子不可教,孺子不可教也,重晖,这一次,我怕是会让你失望了!”
*
皇都的长街,以宫门为中轴,分列东西,坊市交错,便是到了年节这一日,也依旧热闹。
每至年节,晓鼓声起后,百姓小民皆会携家带眷出街采购年货,粼粼而过的车马与摩肩接踵的人群汇成川流,贩夫们则在自己的摊前挂起翻飞的彩旗,端得是个富足安乐的盛世之景。
“大哥哥,快让开,鞭炮就要炸啦!”
不知何时,几个身着素袍的小孩子围到缪晟跟前,手里正捧着几支刚燃起的石火小炮,沿着街边奔走笑闹,还不忘出声提醒缪晟小心。
缪晟听得这些孩子的欢笑声,眼中终于起了几分笑意,侧身让开道儿,刚一扭头,却赫然在街桥上瞧见了那个熟悉的清瘦身影。
燕迟瑾着了件黑色貂裘,对襟处镶了一圈缠金丝线,他一手拄拐,一手撑了把白纸伞,立于雪中,愈显矜贵清雅,美得仿若是九天出尘的谪仙。
本不该属于人间才是。
缪晟微有些晃神。
直到燕迟瑾费力地挪步由桥阶而下,行至跟前,缪晟才实实在在地觉得,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确实是活了过来。
他确实是……又一次见到了他的子玉。
“三殿下在笑什么?”
燕迟瑾今个儿果然是一个人也没带,连往常总跟在他后头的傻丫头也不见了踪影,他微仰了头,一缕长发服帖地垂于背后,只这么眸光清润地望向缪晟,就让缪晟的心不争气地跳得飞快。
“没笑什么。”缪晟忍住了想要搀住燕迟瑾的冲动,解释道,“不过是看着这盛世和乐的景象,方才觉得,自己在边疆过的那些苦日子是值得的。”
“不过,燕公子让我穿得朴素落魄,自己却打扮得格外惹眼。”缪晟闷闷嘟囔道,“倒让我显得有些像燕公子的小厮了。”
燕迟瑾见缪晟别别扭扭的模样,忍俊不禁道,“你答应过要听我的。”
“行行行,听你的。那燕公子跟我说说,你今日,到底打算怎的过啊?”
“我想让你陪我去见一见我们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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